爸爸的故事

前阵子忽然间有个想法闪过脑袋 – 妈妈的故事,我写了;爸爸的呢?怎么从没想过也该给爸爸记录下一些东西?然后我就记起曾于2002年为爸爸写过一篇见证文章。这篇文章刊登在“十字路基督教卫理公会设教七十二周年暨新圣殿献堂纪念刊”里。这间教会在实兆远。我1995年年尾搬到那边居住,直到2011年年尾搬来现在住的地方,在实兆远住了16年,灵命成长的“高峰”就在这间教会!爸爸的故事就在这篇见证里。。。(幸亏搬家时也把这本纪念刊带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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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日,必相逢!

~~~~ 纪念爸爸安息一周年 ~~~

“你们要靠主常常喜乐。我再说,你们要喜乐。”(腓立比书4:4)

 

父亲姓罗名荣新(又名贤文)。出生于1923年,2001年7月安息主怀,享年78岁。

父亲出生于槟城浮罗山背的一个朴素的小山区,祖籍广东惠州,客家人。他从小就跟随父母信主。他曾就读于槟城闻名的钟灵中学,可惜学业未完成便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爸爸为了躲避日本军人对钟灵学生的大事逮捕而躲藏在山洞里一段不短的时间。日本统治马来亚的那三年八个月的日子是充满恐惧的,如果不是对主有坚定的信心;如果不是蒙主的保守与看顾,我相信爸爸是难逃这一劫的。感谢主!

日军投降后,祖母没有能力再供爸爸继续他的学业,爸爸只好跟随一位朋友到吉打州双溪大年去学习修理钟表。在当时,这种小手工艺赚不了多少钱,所以爸爸结婚后,妈妈必须帮人洗衣服以贴补家用。虽然生活清苦,印象中的爸爸却仍然常常笑脸迎人。

我十岁那年,我们举家搬回爸爸的家乡-浮罗山背去居住。爸爸回来帮他的姐姐管理果园。在果园里的生活仍然清苦,我们每天粗茶淡饭,只有新年才会有套新衣穿。虽然如此,一家人却生活得很快乐,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也非常融洽,爸妈更是似乎不曾吵过架。就这样,我们一天天地在主的保守看顾下渐渐长大。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发现到爸爸的长处。他为人随和、和蔼可亲、忠实良善、慷慨大方、没有任何不良习惯,最难能可贵之处是:爸爸是一个快乐人!尽管生活环境不如人;尽管要常常面对不够钱用的苦境,爸爸的脸仍然常常洋溢着喜乐!“上帝会供应;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是爸爸的人生哲学。现在想起来,我发现他快乐的原因:1. 他与天主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每个礼拜天的弥撒,他从不缺席。他又很勤力念经祷告,所以天主特别看顾他和他的家人。2. 虽然是名穷人,爸爸仍然乐于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年,妈妈辛辛苦苦地养大了一群鸡,打算大节日时拿到巴刹去卖以赚取一些生活费,但爸爸却把大部分的肥鸡拿去送给更有需要的亲戚,气得妈妈无话可说!

爸爸年老时患上肺癌,我们身为儿女的,最担心他忍受不了癌症带来的疼痛。我们除了迫切地为他祷告之外,我们还要求教会的祷告团为爸爸求告主,让爸爸免受这种煎熬。结果,我们慈悲的圣天父怜悯了爸爸,祂垂听了我们的祈求。只在短短的三个月,阿爸父上帝便让爸爸安详地回到祂的怀抱中,没有痛,没有挣扎,没有太多的悲伤。哈利路亚赞美主!主是垂听祷告的主!

爸爸一生没有储蓄,却能把我们四个孩子一个个地栽培成才,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总算都有一份正当的工作。而最可贵之处乃是他没有辜负上帝交托给他的责任 :“ 教养孩童走他当行的路,就是到老,他也不会偏离 。”(箴言22:6)虽然爸爸没有到处去传福音,但他的为人,他的处世之道,已是一个很好的生活见证。

感谢主赐给我一位好父亲,使我能深深体会到上帝的爱。虽然爸爸已离开了我,但这只不过是暂时的离别,到那日,在那美地上,我们必再相逢!

父母的合照

爸爸妈妈的结婚照

再回忆一些些。。。

爸爸年幼丧父,婆婆没能力抚养,所以便把他寄宿在神父的家。(妈妈当时也因为外公早逝,家又离学校蛮远,因此也寄宿在修道院。爸妈当时都到同一间教会 – 耶稣圣心天主教堂,忘了问妈妈他们当时是否互相认识?)后来有一位家境很好的亲戚资助爸爸到钟灵中学去读书。只可惜读没几年,日本南侵。为了躲避日军的逮捕,爸爸唯有辍学,甚至把“荣新”这名字改为“贤文”。过后爸爸便到吉打双溪大年去发展。如果战后爸爸有回校继续学业,相信他的故事就要改写了。。。

爸爸去双溪大年修理手表时,他朋友的太太的妹妹也在那里,这位妹妹就是我的妈妈,原来妈妈也去了双溪大年投靠她的三姐。根据妈妈的说法,爸爸胆子很小,不敢拼也不敢冒险,只想安安分分过生活(爸爸会骑脚踏车,是妈妈逼着他去学的;难怪我也不会骑脚踏车-没人逼我学,哈哈!)。爸爸除了修理钟表,他也为店主的孩子补习英文,再加上妈妈替人洗衣服,抚养我们四个孩子的费用就勉强凑上了。

住在浮罗山背山上果园的那几年,爸爸因为必须付出劳力干起粗活(之前只在店面工作,现在却要从山上挑起重担-木瓜、香蕉、榴莲。。。到街上去卖给店主,这么的一转便,谈何容易啊!),操劳过度了,曾经一度患上了肺痨病,医治了蛮久才复原。后来年老时又偷偷抽烟,所以得了肺癌。。。想起山上的生活,我其实很是怀念。记得榴莲季节时,爸爸总会留下一些榴莲,让我们放学回家后可以配着白饭吃,非常美味可口,我至今仍然喜欢吃榴莲饭!有时和朋友谈起榴莲配白饭,他们总会露出一副恶心的样子,认为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殊不知那是我们当时最奢侈的吃法啊!还有,山上家里用的水,是真正的山泉水。水源是离住家不远处的地方找到的,就在几块石缝中涌出水来,非常奇妙!爸爸用破开的竹筒,一支接一支地把泉水引进用石块与水泥砌成的相当大的水池里。那水呀,冰冰凉凉的,冲起凉来舒服极了!满溢出来的水就流向低洼的地方去了。有时家里养的鸭子会不奇然地跳进水池里玩水,害得我们必须把整池的水放掉再装过。偶尔会发现怎么没水来了?这时爸爸就会沿着竹筒的路线,慢慢往上检查。原来是青蛙蹲伏在竹筒里洗澡,把水挡着流向两旁;有时是因为树叶在竹筒里堆积太多了,水向两边流掉了;有时是竹筒用太久了,腐朽了,有破洞了。。。这些生活上点点滴滴的技能,对现代人来说是无法想象与体验到的。家里晚上用的灯呢,也有故事。起初是使用“臭土”亮的灯,我们孩子嫌弃说太臭了;接着换成“大光灯”,必须打气点燃,我们又嫌麻烦;最后爸爸索性买来最简单方便的煤油灯。说也奇怪,煤油灯的光线虽然不足,我们每个孩子都不近视,每个的眼力、视觉都好得很呢!可能是因为居住环境都被树木包围,看到的都是绿色,所以没有患上近视眼吧?

后来我们长大了,一个个毕业了,都到外地去工作了。不久,爸妈也没有再住在山上了。他们搬到大山脚三姨家去,爸爸帮三姨丈打理胡姬花园。再后来,我们一个个结婚了,爸妈就跟孩子们住。妈妈比较常住在妹妹家,帮她照顾孩子;爸爸则随意,有时跟哥哥住,有时来跟我,最后在妹妹家终老。我结婚后跟着先生搬了几次家,无论是住在南部柔佛州的马塞;或是中部霹雳州的实兆远,爸爸总会来探访我们,并住上一段日子。他会很勤快地帮我做家务。他教我用浸湿了的报纸来抹玻璃门窗,抹过后这些门窗显得特别明亮;他会非常细心地折衣服,被他折过的衣服,排进衣柜里,平滑、整齐;他又会帮我煮菜,他煮的sambal虾米,至今仍令我和孩子们念念不忘,我无论怎样煮,总是煮不出爸爸煮的那种味道。爸爸也跟我们去旅游,金马伦、Pulau Langkawi 、福隆港,我们都带着他一起去。

爸爸是个乐天派的人,我们时常说他”happy go lucky”,每天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他78岁那年,起初一直发烧。他怕麻烦孩子,没告诉我们,自己到药店买成药吃。一个月后仍不见好转,妹妹就带他去Assunta Hospital住院检查,发现肺部有一颗肿瘤,必须动手术开刀移除。爸爸在医院留医一个月,出院后身体渐渐虚弱,没有再复原过来。出院后一个月,他就安息了。

爸爸的一生,因为知足常乐,信仰又坚定,所以生活过得平平稳稳,也走得安安心心。临终前,他谢谢妈妈,他说他命好,有妈妈这么细心地照顾他。他要求把他安葬在他的家乡-浮罗山背天主教堂的墓地里。在那里,有他自己的长辈、他的母亲、亲戚朋友,算是不会寂寞了!

在我收藏的众多物件中,就有爸爸写给我的信和寄给我的生日卡片,算是做个纪念吧。

爸爸,想念您!